作者:普濟
航海事業(yè)
1941年,廖厚澤先生考入海軍學校第11屆航?,學習天文學、航海學、海道測量及“羅經差”等專業(yè),1946年畢業(yè)。后轉入青島海軍軍官學校第36年班學艦課(課程有造船大義、輪機大義、通訊、槍炮、魚雷、艦隊運動、帆纜、雷達、聲納等)。1947年畢業(yè),以成績優(yōu)異留校,在該校學生總隊任區(qū)隊長、中隊副并兼教“球面三角學”。據先生的校友張澤生先生回憶,廖厚澤先生的任區(qū)隊長及執(zhí)教期間非常認真、干練,這和我們跟著先生門診的感覺是一樣的,看來先生的作風是從小養(yǎng)成的。后來學校搬到廈門,廖先生也調至學校任職,不久,校內發(fā)生了白色恐怖事件,1949年上海解放前夕,海軍艦艇相繼起義,軍內草木皆兵,據張澤生先生回憶,當時海軍軍官學校校長魏濟民
將軍被扣押,許多區(qū)隊長和學校的官員、同學被捕,后來一些區(qū)隊長慘死在
廈門大學海灘,廖先生事先得知自己在逮捕名單里,立即離開了學校,逃亡香港,并在香港參加革命工作。
解放前夕,很多文化界知名人士因戰(zhàn)亂出國避難,有些人因受國民黨反共宣傳影響,對共產黨有誤解及偏見。當時中共中央為爭取文化界知名人士回國,作了很多工作,廖先生在香港,也以工作為掩護,聯絡文化界知名人士,為新中國政府做正面宣傳,后來回國的文化界知名人士跟廖先生開玩笑說:“老廖,我們一直以為你是共產黨員呢,原來你也是普通老百姓呀”。廖先生對新中國是十分熱愛的,雖然后來經歷了二十年的磨難,他仍然衷心地擁護黨和政府。
1950年,廖先生調回國內,被安排在青島海運局任船務部主任及機務科科長等職。1953年調交通部任七級工程師。廖先生在職期間,曾著有《船用磁羅經校驗術》、《海船救生知識講話》等專業(yè)書籍。
拜師學藝
由于從小接受傳統(tǒng)中醫(yī)教育的緣故,廖先生對歧黃之道有一種旁人難以理解的熱衷,一直留意于祖國的傳統(tǒng)文化、民間方術,并結識了不少這方面的朋友,其中有一位精通相法的老先生是廖先生的忘年交,廖先生對相法也很感興趣,曾經研讀過很多的傳統(tǒng)相學著作,兩人經常在一起切磋相法,交流心得。后來廖先生得知周潛川先生有驚人的醫(yī)術,非常仰慕,便生出拜師的念頭,他請這位老友提供建議,于是老先生隨廖先生去“相”了一下周先生,老先生回去后對廖先生說,周先生很有學問,為人極聰明,如果廖先生要拜周先生為師,就千萬不要去跟周先生攀談,而是要直接誠心誠意地磕頭拜師,否則必難遂愿。廖先生接受了這位老友的建議,正式見周先生時便直接磕頭拜師,周先生果然也欣然接受了廖先生的請求,廖先生遂得列于潛川先生的門墻,并最終成為潛川先生非常器重的弟子。
1958年,廖先生毅然辭去交通部公職,隨潛川先生到山西省中醫(yī)研究所工作,成為了一名中醫(yī)師,跟隨潛川先生學醫(yī)、練功,直到潛川先生蒙冤入獄。
潛川先生收徒十分嚴格,弟子入門,必須要立誓、“授戒律”,廖先生對潛川先生極為尊重,當年所立誓言,終其一生,均嚴格遵守,這在我們跟隨老師學習期間,是時常看到的。比如潛川先生曾訓戒弟子不得收受患者饋贈,廖先生一直嚴格遵守,有時實在是盛情難卻,廖先生只得從權收下,但待診務完畢,必將所受禮物分贈與同事,自己從來不取。
在追隨潛川先生的歲月里,廖先生的醫(yī)術有了很大的提高,傳統(tǒng)的中醫(yī)講究口傳心授,道家的醫(yī)學更有很多的口訣,這些秘訣如果沒有師父親口傳統(tǒng),即使人再聰明,也難得悟出,潛川先生對內經及道家醫(yī)學秘典的內容分門別類地進行了傳授,對其中的遁辭隱語,也進行了講授,所以廖先生對中醫(yī)傳統(tǒng)經典的理解,不同于普通的醫(yī)生。在隨診時期,看到潛川先生妙手回春,廖先生也從多有所悟,并能依法不依方,變通治療各種疑難病癥,后來潛川先生罹難,有不少病患多方尋找廖先生為其診治,廖先生也因此在艱難歲月中云游國內,從事自己熱愛的醫(yī)療事業(yè)。
鳴冤受累
六十年代初,康生掌握了很大的權力,開始了他的復仇行動。原來,當時的山西省委秘書長,在延安時期曾揭發(fā)康生叛變革命,因為康生的特殊個人關系,并未有什么結果,但康生卻知道此事,并記了死仇,他有計劃地把與山西省委秘書長接觸密切的人員,逐一打成特務,此事的緣由當時是不為人所知的,潛川先生因為醫(yī)術高超,受到山西省委秘書長的器重,也很意外地被逮捕入獄,并說周潛川就是潛伏在四川的特務,當時也找不到什么定罪的證據,就把潛川先生所著醫(yī)書放在公示欄中,并宣稱為特務活動罪證。這件事產生了極大的震動,當時潛川先生身邊的人,人人自危,都怕受到牽連,但正直的人都知道潛川先生是冤枉的。潛川先生入獄,廖厚澤先生的心情十分沉重,師恩沉重,如果不能為師洗冤,實在是愧為弟子,愧對師父的培養(yǎng),但出面為師洗冤,結果又會如何呢?當時經廖先生勸導回國的一位文化界名人(印象中是白楊)找到廖先生說:“老廖,周潛川的事情,你是清楚的,如果你不出來替他講話,那我們以后就沒辦法來往了”。這位老朋友的耿直,也激勵了廖先生的決心,廖先生多年以后與我們聊天時,還是對女性的耿直由衷的欽佩,他說男性考慮事情多是從利益出發(fā),經常會為利益說違心話,做違心事,女性相對就要好一些。最終,廖先生下定了決心,聯絡了另外三位師兄弟,聯名上書中央,為周潛川先生鳴冤,但此鳴冤文書竟又落到康生手中?瞪菊f,廖厚澤等四人是周潛川的黑爪牙,終生不許行醫(yī)。四人中的王高銀先生,更因是高級軍官,被遣返原籍勞動改造。
廖先生回到北京后,因不能行醫(yī),為養(yǎng)家糊口,曾經從事過很多生計。先生擅書畫,曾靠寫字畫畫謀生,但因收入較多,又被勒令不準從事此類工作。后來只能出苦力燒鍋爐,廖先生身形瘦小,確實難以勝任此類體力勞動。一天,廖先生突然接到王高銀先生打來的電話,秘密約他到大柵欄見面。廖先生心情很緊張,不知又出了什么事情,原來王高銀先生是回原籍勞動改造的,隨時有人監(jiān)視,不能私自外出,現在到北京找廖先生,不知是什么事情。懷著不安的心情,廖先生趕到了大柵欄,到了約見地點,看到王先生胳膊上挎著個用布蓋著的籃子,問王先生怎么跑出來的,王先生說,因為自己會醫(yī)術,給監(jiān)視他的人看好了病,所以得以循私,放他跑出來辦事。廖先生問他來北京有什么事,王先生說,給廖先生帶來一籃子
芋頭,說廖先生可以種這個,就有生活了,廖先生當時真是不知說什么好。王先生說他還要去看望周師母,為她積攢了一點錢,因為周師母沒有生活費,所以冒險跑出來,要給師母送去。說完就匆匆走了。
王高銀先生夫妻都是軍官,被打成黑爪牙,回鄉(xiāng)勞動改造,因為是黑五類,女兒很大了都沒人敢提親,一天,悲劇終于發(fā)生了,王先生的女兒因為尋了短見,在家喝了農藥,倒地身亡,孩子的奶奶回家看到這樣的慘狀,把孩子喝剩的半瓶農藥也喝了下去,王夫人回到家,看到一老一少雙雙死去,受到這樣突然強烈的刺激,一下子就精神失常,后來雖經王先生治愈,但有時仍然會失蹤,被人從很遠的地方找到送回。王老家破人亡,心情受到很大打擊,平反后,他在家鄉(xiāng)行醫(yī),名聞百里之內。王先生精針灸術,外丹術,弟子也不少,廖先生后來在學生面前提起王老,就有學生請廖先生介紹去找王老學藝,王老見到廖先生的學生,格外親切,盡心傳授,據王老的弟子講,自己跟王老多年,也沒聽到這怎么多東西,王老對廖老的學生,比對自己的徒弟還好。
廖先生當然也沒有地方種王老帶來的芋頭,后來很多病人請廖先生出診看病,廖先生就背著白菜,踏上了云游國內,為各地患者診病的征程,他帶菜,病人家管飯,看完這家,就去下一家。當時看了不少怪病,疑難病,因為周先生的名氣,病家多方打聽,找到廖先生為其治療。廖先生在最困難的時候,也曾在馬路邊給病人開方,行醫(yī)相當艱難,但他當年曾經在周先生面前立誓,一生不改行,所以一直沒有放棄醫(yī)術,從事其他的行業(yè)。在最艱難的年代,他仍整理了周先生的著作,依周先生及王慈臣先生的教授,注解了《傷寒論》和《金匱要略》,并將自己所學醫(yī)術傳授給了兒子廖育群。廖育群文革后畢業(yè)于北二醫(yī),并從事醫(yī)學史研究,現任中科院醫(yī)史研究所所長。轉自:http://blog.sina。com。cn/s/blog_53a0a77b0100akvr.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