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禍中華
想打“水禍”的，一不小心打成了“水貨”。
但中國的水，也真是太“水”了——報載國內80%以上的城市地下水都遭到嚴重污染，這要在以前，又要激憤得幾個陳天華蹈海了？
但我們似乎安之若素。因為至少不會當場死人。更有不少人，據說是官員和公知還引經據典地大言：這是工業(yè)化的必由之路，歐美、日本等國都走過這樣的道路……
言外之意，要發(fā)展，必污染，如同要做女人，必先怎么樣怎么樣一樣。
這種說法，不是無知就是詭辯，而且以居心叵測的詭辯居多，歐美的工業(yè)化，的確付出過污染的代價，問題是人家是前無古人的探路者(14.200,-0.63,-4.25%)，沒有借鑒的先例，你現在明知前面有屎有雷，干嘛還一腳踩上去？
這齷齪的“一腳”，不僅僅左鄰右舍唾罵；這齷齪的“一腳”，不僅僅子孫后代唾罵，事實上，“現世報”來得實在太快，那成串成摞的癌癥村和腫瘤醫(yī)院萬頭攢動的隊伍，已經無聲地宣判：你這一腳就是民族的罪人！
有那么嚴重嗎？中國還會繼續(xù)美麗嗎？敬請諸位看官蒞臨本期激情封面。
(主筆 胡展奮)
水與癌
首席記者｜楊 江
今年2月至3月，《新民周刊》記者沿著錢塘江一路驅車踏訪蕭山南陽經濟技術開發(fā)區(qū)、蕭山臨江工業(yè)園區(qū)、紹興濱海工業(yè)園，及其周邊村莊居民。記者親眼目睹了這條中國經濟最為發(fā)達地區(qū)所依傍的江河猶如一條被污染企業(yè)吞噬的巨龍，渾身潰瘍、茍延殘喘，而那些原本美麗的魚米之鄉(xiāng)更在這些園區(qū)的“踐踏”下成了人們避之不及的“癌癥村”，“生態(tài)難民”已成當地最棘手的社會問題。
浙江紹興，一座歷史上因水聞名的城市，悠久的水文化最早可追溯至河姆渡時期，然而當地人曾引以為豪的“
醬缸”、“酒缸”、“染缸”，如今卻變成了讓當地人不堪重負的“毒缸”。
全國關于“癌癥村”的傳聞近年來不絕于耳，更有媒體制作出了中國“癌癥村”地圖，在地方政府遮遮掩掩不肯“認領”的同時，環(huán)保部日前印發(fā)的《化學品環(huán)境風險防控“十二五規(guī)劃”》終于承認，近年來，我國一些河流、湖泊、近海水域及野生動物和人體中已檢測出多種化學物質，有毒有害化學物質造成多起急性水、大氣突發(fā)環(huán)境事件，多個地方出現飲用水危機，個別地區(qū)甚至出現“癌癥村”等嚴重的健康和社會問題。
公開資料顯示，中國共有164個紡織工業(yè)集群，擁有超過5萬家紡織工廠，主要集中于東部、東南部沿海地區(qū)。紹興市紹興縣便是其中之一，這里的紡織企業(yè)9000余家，印染產能約占全國30%，因而也被譽為“建在布匹上的城市”。
然而，這個GDP功勞簿上的大功臣卻變成了水鄉(xiāng)惡變的罪魁禍首，在規(guī)劃面積100平方公里的紹興濱海工業(yè)區(qū)及周邊已經有多個“癌癥村”出現。
不是紹興一座城在呻吟，同樣淪為生態(tài)難民的還有毗鄰的杭州市蕭山臨江工業(yè)園區(qū)及周邊的村民，在那里同樣集聚紡織及其相關的化工企業(yè)。
這兩個工業(yè)園區(qū)位于因潮水聞名的錢塘江畔�；の鬯涍^巨大的排污管進入錢塘江，而后順流入
海通過杭州灣匯入東海。
江河曾經孕育了人類璀璨的文明，如今則見證著現代工業(yè)文明的罪孽，這條中國經濟最為發(fā)達地區(qū)的江河猶如一條被污染企業(yè)吞噬的巨龍，渾身潰瘍、茍延殘喘。
誰說沒有原罪？誰還敢說沒有原罪！浙東地區(qū)的人民正在為過去30多年發(fā)展中的污染埋單。
這里的發(fā)展模式仍在被其他地區(qū)復制，隨著產業(yè)的轉型與轉移，一部分污染企業(yè)正在或者已經被當作香餑餑引入中部、西部等欠發(fā)達地區(qū)。
如果執(zhí)迷不悟，悲劇終將一并被復制。
禍起開發(fā)區(qū)
從山清水秀令人羨煞的小鄉(xiāng)村淪為姑娘們談
嫁色變的“癌癥村”，杭州市蕭山區(qū)塢里村用了不到20年。
現齡45歲的塢里村村民韋東英見證了這個過程。20多年前，廣西柳州姑娘韋東英向往塢里村的清秀與富足，經小姐妹介紹嫁給了年長她13歲的塢里村村民邵關通。邵關通是一個靠在錢塘江捕魚為生的漁夫，彼時的錢塘江水清澈見底，韋東英向《新民周刊》回憶說，那時邵關通出船時都不用帶飲用水，渴了直接從江里舀起水就可以喝。
那是一段至今仍令這對夫婦神往的日子。每逢3月，江里的
海鰻苗多得舀起一碗江水就可以捕獲幾十尾。海鰻苗被譽為水中的軟
黃金，暢銷日韓等國，年輕時的老邵因此被韋東英視作“小老板”，“海鰻苗出口時論尾賣，捕撈時因為多，論斤賣。”邵關通追憶。
這樣的場景早已不見。3月6日這天，邵關通與其他漁夫駕船在錢塘江捕撈了兩個多小時，6條船總共收獲了不過20多尾
鰻魚苗，雖說每尾可以賣到30元，但總收入仍相當微薄。而且，江上作業(yè)與危險相伴，一名船夫捕魚時不慎落入江中不幸殞命，老邵只得與漁夫們一起撈尸體。
韋東英談起20年間的變化怨聲載道，直呼：“這個社會是怎么了？地球要被禍害完蛋了�！�
塢里村共有村民1000多人，隨著城市化的擴建，逐漸與附近的赭山街道混居，根據官方的資料，位于塢里村的南陽經濟技術開發(fā)區(qū)成立于1992年10月，1994年被批準為省級開發(fā)區(qū)�？梢哉f，塢里村的
夢魘就此開始，工業(yè)園區(qū)陸續(xù)入駐了至少20多家化工企業(yè)，涵蓋印染、制藥等化工領域。不過，最初，村民們并未察覺不妥，盡管耕地因為工業(yè)園區(qū)的建設“說征用就征用了”，韋東英們還是指望著園區(qū)的建設能給他們的生活帶來一點實惠。
“那時候化工廠是直接排污的，五顏六色的污水直接排入內河、錢塘江�！表f東英說，村民們最初以為這些廠離他們的住宅區(qū)還有一點距離，不會有什么危害，直至后來發(fā)現污水被排入了耕地，水稻地挖開，地里滲出的水都是五顏六色的，村民們擔心這樣種出的水稻有毒，但工廠的回答卻是“沒事”。
除了污水，化工廠還肆無忌憚排放廢氣，這些廢氣有時候像臭魚味、有時像
樟腦丸的味道，更多的時候因為多家一起排放，混在一起說不出來是什么氣味�！把梦覀冃貝灒奶礻P著門窗都擋不住�！表f東英還抱怨，因為廢氣中夾雜酸霧，家中的金屬器皿迅速被腐蝕。
1996年，南陽工業(yè)園建成4年后，塢里村的村民們便因為不堪忍受環(huán)境污染的折磨開始集體上訪了�！盎S越建越多，規(guī)劃中與村民居住區(qū)相隔的綠化帶沒有建，廠直接開到了家隔壁，一米的間隔都沒有了�！表f東英指著屋子西側的一家化工廠說。
當地政府曾組織塢里村民進行血檢并對塢里村的地下水進行檢測，韋東英也曾被要求參加抽了血，然而這兩份報告至今未能公布，有村民曾將井水送至外地檢測，但檢測報告，當地環(huán)保部門要求不能公布，理由是“否則天下就要大亂了”。
一邊是檢測報告秘而不宣，一邊是村民們要求化工廠搬遷，當地政府與村民們談判后答應給塢里村引入自來水，而此前塢里村民一直喝的是井水。
“地下水被污染，不能吃！”成了村民們的共識，近20年來，塢里村民一直持續(xù)不斷地反映問題，要求或者將化工廠搬遷，或者將村民搬遷。因為遲遲不見“說法”，不少村民陸續(xù)放棄了上訪，韋東英夫婦卻堅持了下來，2004年左右，他們開始帶頭奔走相告，成為民間環(huán)保斗士，并在2005年被評為“浙江平民英雄”。
與污染企業(yè)作斗爭，對這對夫妻而言是艱難而又孤助無緣的，在發(fā)現污染企業(yè)偷排后，他們致電蕭山區(qū)環(huán)保局，但環(huán)保局的人姍姍來遲，等他們趕到現場，企業(yè)已經得到消息停止排污了。為了抓到證據，韋東英用廢棄的飲料瓶裝上偷排的污水，但環(huán)保工作人員說這不能成為證據，無奈之下，韋東英又拍照取證，但環(huán)保局認為
照片不能說明問題。
“當時我們舉報，環(huán)保局還曾埋怨，說企業(yè)排污都交了錢的，你舉報干什么呢？！”韋東英不解。
持續(xù)的抗爭終究還是有了一些成效，不過所謂的成效在韋東英看來卻是一個莫大的嘲諷，因為污染不是減輕了，而是變得更隱蔽了。
當地政府曾許諾三年內搬遷化工廠、解決村民的生存問題，“他們說讓這些廠再生產三年，我就問了，污染好比殺人，假如殺人犯跟公安局說等三年，讓他再殺三年人抓他歸案，公安局能同意嗎？這是同一個道理！”邵關通有些憤懣。
如今三個三年快過去了，問題并沒有得到解決，“離居民區(qū)遠的化工廠搬了幾家，但近的卻沒有搬，這是什么道理？而且化工廠還在批建�！表f東英曾舉報新建的一家“彩瑞化工”，但環(huán)保局對她的回復按照韋東英的口述是：“這個名字是難聽，我們建議改名杭州彩瑞�！�
“污染的問題，難道改一個廠名就可以解決了？”韋東英不能接受，對環(huán)保局扮演的角色很失望。
這對夫妻每天堅持巡查村旁的內河與錢塘江，在江畔有一個南陽污水收集中心，按照官方的說法，園區(qū)所有的工業(yè)污水都將通過管網進入污水收集中心而后進行污水集中處理。
不過，韋東英夫婦發(fā)現污水收集中心的機器幾乎不運轉，“你看，都生銹了”，她領著記者站在防洪堤上俯瞰污水收集中心。
3月8日上午10點，韋東英發(fā)現沿塘河上的赭山灣閘又開始放閘泄水了，黑烏烏的內河水直奔錢塘江。
“隔幾天就放一次，潮水來了就把污水排進錢塘江，再從另一頭把江水引入內河沖兌�！�
記者看到，即便沖兌后的沿塘河水也是一片烏黑。
死亡名單
韋東英對蕭山區(qū)錢塘江各段的排污口了如指掌，她懷疑工廠仍有暗管偷排，因為在廠區(qū)工作的外地打工者不止一次規(guī)勸她：“大姐，你們別告了，越告越糟糕，他們現在都在廠里打暗井，污水通過暗井排走�！边z憾的是，韋東英找不到證據，因為工廠她是絕對進不去的，她告訴《新民周刊》，化工廠排氣排水多在后半夜，且有人在江堤上守著，“他們拿著對講機，看到我來了，就用對講機通風報信：韋東英來了，你們快關閥�！�
這對民間環(huán)保夫婦對《新民周刊》反映的問題得到了諸多村民的印證。不過塢里村面臨的最大問題其實已經不是污染了，這個問題已經現實存在了近20年。韋東英悲哀地控訴：“老百姓有幾個20年可以等？”從化工廠出現，塢里村的癌癥病例就開始逐日增加，時至今日這個小鄉(xiāng)村已經成為遠近聞名的“癌癥村”。
韋東英家中保存著一份她在2004年至2005年間記錄的村里癌癥患者與死亡名單，從1992年至2005年，塢里村有近60人患癌癥去世，年紀多在四五十歲，最年輕者20多歲，記者翻看這份沉重的死亡名單，發(fā)現村民們所患的癌癥多是
肺癌、
胃癌、
肝癌。
2005年后的癌癥病例韋東英沒有做統(tǒng)計，因為她和村民們逐漸灰心了，“村民們后來不再配合調查，問我，調查了又有什么用，我沒法回答人家�！钡琼f東英告訴記者，最近幾年，每年都有七八個人因為癌癥去世，“這里難道不是癌癥村？”
韋東英后來還曾做過一份《環(huán)境污染基本調查表》，記者摘錄了幾則——
案例一：1962年出生的赭山街道村民馮志光在表格中寫道，自己患有肝癌，妻子患有
子宮肌瘤，曾看見企業(yè)直接排污，“現在蓋住放，夜里九點以后氣味濃，門窗打不開�！薄熬荒苡茫郧八a品質量好，現在買回來有氣味，不好吃�！�
他抱怨說“(污染的問題)和街道說過，沒有用�！薄敖o我一點錢看病�！痹谄谕粰�，他寫下了“想環(huán)境(好起來)，下一代不要患癌。”2009年6月12日，馮志光填寫了這份表格，不到半年后，他不治身亡。
案例二：塢里村民王江平，2008年6月在調查表中自述：“本人感覺感覺身體不適，附近人得癌多。”此后不久，在檢查中，王江平被發(fā)現患有肺癌，痛苦掙扎4年后凄慘離世，卒年54歲。
在這厚厚的近60份表格中，村民們對家鄉(xiāng)的環(huán)境問題以及環(huán)保部門、街道、村委的瀆職抱怨連連。
51歲的村民曹建妙質問：“為什么塢里癌癥患者多，叫領導答復到底為什么！”而41歲的村民馮東海則直言不諱，不愿意讀一些關于水污染的問題和法律維權的專業(yè)書籍，因為“老百姓靠政府為民辦實事才有用，讀書沒有用”。
韋東英談起這些案例唏噓不已，忍不住抹淚，“老百姓心疼環(huán)境有什么用？老百姓的痛苦有誰能放在心上？”
塢里村最讓人心酸的癌癥家庭是一戶丁姓人家，50多歲的父親與30多歲的兒子前兩年陸續(xù)患癌去世，如今留下老婦獨守空房。
村民們多懷念當初的青山綠水，那時候河里魚蝦成群，然而現在捕獲的魚吃起來有一股怪味，韋東英說丈夫不久前捕獲一條野生
鯽魚，賣給人家，結果買家上門抱怨燒魚的過程中滿屋子都是怪香味，有點像樟腦丸的味道，沒敢吃，扔了。
除了癌癥高發(fā)，塢里村民的血液病也比較普遍，33歲的村民陳奇原本是一個外科大夫，如今卻因為嚴重的免疫系統(tǒng)疾病在家養(yǎng)病。陳奇脫去衣服，渾身的紅疙瘩讓人不寒而栗，他說這是免疫體統(tǒng)破壞后的病癥，嚴重時呼吸困難，走路都艱難，因為瘙癢難忍，常抓得皮開肉綻。他去蕭山當地醫(yī)院治療，醫(yī)生直接問他住在哪里，當聽說是塢里村后，醫(yī)生斷言與污染有關，他又去上海華山醫(yī)院治療，醫(yī)生告訴他只有遠離污染才能痊愈。8年來，陳奇因為病患痛苦不堪，工作也丟了，他懷疑病是家邊上的馮氏彩鋼板廠導致的，這家工廠距離陳家不過十多米，生產工序中需要在鐵板上噴漆，而漆中含有甲苯，學醫(yī)出身的陳奇深知苯類對血液系統(tǒng)的危害。
但他卻沒有辦法去索賠，因為家附近的各類化工企業(yè)多達20多家，究竟是哪家在排放有毒有害物質，他也無法說清�！拔廴臼潜娙私灾�，但與癌癥與疾病具體有什么關聯，我們沒有證據，政府也沒給我們一個說法�！�
陳奇想過搬離塢里村，他曾去海南休息過一段時間，身體明顯好轉，但回來后又復發(fā)�！皼]有那個實力搬離。”
“我們這里就是癌癥村，我家邊上死掉的就十幾個�！彼粗磉吥贻p人一個個離開，很為自己的前景憂慮。
韋東英的一戶鄰居在蕭山環(huán)保局工作，根據韋東英的說法，這家人幾乎從不讓孩子住村里，周末偶爾回來一次也很快回城。
除了水，塢里村的土也被致癌物污染，村民們因此不敢吃本地種的菜，這更增加了生活成本。
“化工廠來了，我們的地被征用，沒有得到一點好處，反倒賠了性命�！倍鄠�村民反映。
更多可怕事實
對于“癌癥村”的說法，離塢里村稍遠一些的紅山村被公認為癌癥村中的“頭魁”，盡管官方至今同樣不承認“癌癥村”的說法。
紅山村的癌癥病發(fā)率比塢里村還高，原因在村民們看來很有警示意義——因為該村距離化工區(qū)比較遠，上世紀90年代，塢里村民為污染問題抗爭時，紅山村的村民們覺得環(huán)境污染并不會影響到自己，因此照舊吃井水，用內河的水澆灌稻谷、蔬菜，收獲的莊稼自家食用。直至2008年前后，紅山村才通上自來水，但為時已晚，“當時沒有意識到，現在進入癌癥高發(fā)期了�！鄙坳P通苦笑，“幸虧我們塢里村鬧得早，否則癌癥還要比現在嚴重�！�
《新民周刊》進一步的調查發(fā)現，在蕭山臨江工業(yè)園區(qū)及周邊的黨灣鎮(zhèn)等地同樣存在多個類似塢里村、紅山村這樣的“癌癥村”。根據環(huán)保部門的要求，園區(qū)的工業(yè)污水集中至蕭山臨江污水處理廠，這個污水處理廠還一并處理周邊11個鄉(xiāng)鎮(zhèn)的生活污水。
通過巨大的污水管道，污水處理廠處理后的污水排入錢塘江，但國際環(huán)保組織綠色和平對該排污口的水樣抽檢發(fā)現其含有多類有毒有害物質，包括氯代苯胺、全氟辛酸、氯代硝基苯、氯苯等致癌甚至生殖侵害殘留物質。
因為怕本地人鬧事，工廠并不招用本地人。印染廠的不少外地工人租住在塢里村及周邊村落，村民們時�？吹竭@些外地工人渾身紅色、綠色，染料是什么顏色，人就是什么顏色，連眼瞼都是五顏六色的。
有印染工人告訴《新民周刊》，這些顏色幾個月都洗不掉，咳出來的痰都是帶色的，洗澡后，換上白襯衫，一出汗，領子都是紅色。
村民們最可怕的傳聞便是印染廠的污染會導致不孕不育，因此工廠怕承擔風險，也不愿招收年輕女工。
邵關通常去“二十二工段”的這個排污口，他并不懂得專業(yè)的化學知識，但直觀的感受足以讓他對環(huán)境憂心忡忡，他眼前的污水有時候是紅的，有時候是綠的，異味濃烈，“難道這就是無害化處理后的污水？”
一組數據或許可以說明環(huán)境污染對整個地區(qū)的危害，南陽鎮(zhèn)2012年征兵工作，270名應征青年，最終只有17名體檢過關。塢里村去了17名應征青年，結果只有邵關通的兒子一人合格。
21歲的兒子如今遠在他鄉(xiāng)，邵關通、韋東英夫婦決定堅持抗爭下去，雖然生命受到威脅，家中玻璃也被人接連砸破兩次。
韋東英說她想不通，這種斷子絕孫的事情為何得不到制止，“難道除了污染環(huán)境，就找不到賺錢的方式？難道中國的發(fā)展非要延續(xù)外國的老路？”
因為污染的問題，塢里村的村民們與村干部產生隔閡，并指控村干部們被化工廠一點點蠅頭小利就收買了。
邵關通期望將村民們整體搬遷，因為化工廠已經事實存在了，搬到哪里就會污染哪里，“地球哪里有那么多地方好讓他們污染？”
另一個“癌癥村”
離開蕭山，驅車往東不過半小時路程便進入紹興市，杭甬高速公路紹興出口下來就是三江村，這是紹興地區(qū)坊間“知名度”頗高的“癌癥村”，當然，地方政府不認可這個說法。三江村幾乎是塢里村的翻版，同樣因為印染等化工企業(yè)的包圍，水、土壤、空氣被污染，年輕人們“逃離”，外地工人與本地老人留守。
66歲的鄉(xiāng)村醫(yī)生林張木退休后堅持在村里的小診所義診，因為接觸的癌癥病患多了，他已經積累了相當的經驗，遇到一些可疑病例直接建議患者家屬送去大醫(yī)院做腫瘤檢查。
這個5000多人的村子據他所知至少已經有80多人患癌去世，“還有很多我不知道的，村民們都說這里是癌癥村。”
在這位鄉(xiāng)村醫(yī)生看來，癌癥高發(fā)肯定是不正常的，罪魁禍首就是附近的化工廠。三江村的村民也盼望著搬遷，但因為拆遷成本高，這項工程進展異常緩慢。
在三江村往北數公里便進入紹興濱海工業(yè)園區(qū)，這個園區(qū)是浙江省最大的工業(yè)園區(qū)之一，已經初步形成了紡織制造、石油化工、聚酯纖維、生物醫(yī)藥、包裝材料和農產品(5.41,-0.23,-4.08%)深加工的產業(yè)集群，其中印染年總產能達到50億米，占全國十分之一。
公路沿途盡是印染及相關的企業(yè)。聯發(fā)化工廠等企業(yè)沿著一條內河排列，河道外側就是海灣。記者面前的這條內河臭氣熏天，而聯發(fā)化工廠與內河相隔的圍墻外正有兩個工人安裝攝像探頭。
見到記者拍照，工人很警惕，當地環(huán)保人士——90后青年徐磬石認為在圍墻外安裝探頭針對性很明顯。
車子順著防洪堤一路開，每過一個化工廠便是一種氣味，附近新三江閘附近的兩個漁民告訴記者，風一大，各家工廠的氣味混合在一起，能將人熏暈。
6月7日這天，66歲的漁民高明亮從凌晨2點開始在新三江閘外的海灣捕魚，直至下午2點記者到訪，才捕獲十幾斤魚，而早年，一個小時就可以捕獲一百多斤。高明亮告訴記者，新三江閘隔幾天就打開一次，聯發(fā)化工旁邊的內河的臭水排入海灣，可以清晰地看到一條黑龍轟隆隆扎進海灣。
“魚死的死，逃的逃，捕到的魚有種奇怪的味道，像是柴油味。”高明亮坦言，這魚他們不敢吃，只能賣給不知情的人，“一個人只能賣一次，上了一回當，下次就不會再買�！�
順著濱海大道繼續(xù)往工業(yè)園區(qū)深處，印染企業(yè)更多，最具代表性的新二村被渾厚的化工味包圍，但村民們已經習以為常，聞不出來了。新二村周邊的內河已經悉數被工業(yè)污水污染，成為村民們眼中的毒水，“一沾手就會發(fā)疹子”。
2012年5月8日，因為濱海工業(yè)園區(qū)一家印染廠管道爆裂，新二村一條三四百米長的河流瞬間被染成紅色的“血河”，兩天后才褪色。
如今居住在新二村的主要是外地來的工人，村民郭大爺透露，新二村同樣被視為“癌癥村”，地表水被污染，地下水同樣不能飲用，村民們守著水卻愁水吃。
郭大爺與其他村民一樣將房子出租給來自云南、貴州、四川等地來的工人，一名正在洗
魚腥草的女工告訴記者，她今年快50歲，在附近一家印染廠做工，剛到這里，早她到來的老鄉(xiāng)就告誡她不能飲用井水，河水更是碰不得。
工人們如今都從工廠里提自來水回來洗菜、燒飯，在這片水鄉(xiāng)，水成了貴重的物品，郭大爺家有一口水井，雖然只能用來洗衣服，但也供不應求，郭大爺在井旁寫了一個告示：“不住我家，不準用水。”
濱海工業(yè)園區(qū)各家企業(yè)的污水同樣通過管網匯入當地的污水處理廠——紹興水處理發(fā)展有限公司。
按照日處理能力，紹興水處理發(fā)展有限公司是中國最大的以處理印染廢水為主的綜合性污水處理廠，日處理能力達到110萬噸，雨水、污水管線據資料顯示高達290公里。
在這家污水處理公司不遠處是一家名為紹興環(huán)興的污泥處理公司，巨大的煙囪正在冒煙。
徐磬石2010年組建了紹興當地的一支民間環(huán)保組織，他告訴《新民周刊》，因為污染問題，當地曾多次發(fā)生村民與企業(yè)的沖突。
在小徐看來，水與空氣的污染是可以目睹的，但另一個隱患卻容易被忽視——土壤。按照污水處理要求，每個企業(yè)的污水必須先在廠內進行初期處理，而后再進入管網，沉淀物中積攢了巨量污染物。
環(huán)興污泥處理公司這樣的企業(yè)便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但在紹興地區(qū)也確實存在企業(yè)偷倒污泥的情況。
“這種污泥對土壤的破壞性極大，所倒之處寸草不生�！毙⌒焱嘎�。
共同的宿命？
濱海大道東北方向的盡頭便是杭州灣，3月7日這天，雖有霧霾，但仍可依稀看見杭州灣大橋。紹興水處理發(fā)展有限公司處理后排放出來的污水便從這里排入杭州灣錢塘江內，附近一家工廠的工人告訴記者，排污時，污水通過管道噴出，在江面形成巨大的渦流，而污水的顏色則是五顏六色的。
水務部門看到記者攝像很警惕地詢問。在這個排污口，綠色和平組織的抽樣同樣檢測出了包括氯代苯胺、全氟化合物等致癌物質，甚至還有鄰苯二甲酸二丁酯，此類污染物質具有生殖毒性，常被應用于包括紡織品在內的多種工業(yè)生產。
記者注意到，針對綠色和平組織的檢測報告，蕭山與紹興縣環(huán)保部門均曾予以否認，蕭山區(qū)環(huán)保局副局長朱海斌、紹興市環(huán)保局副局長胡劍都表示，“工業(yè)園區(qū)排放的污水都經過污水廠處理，符合國家標準�！敝旌１蟊硎�，工業(yè)污水即使經過了處理還是污水，不可能達到自然水那樣的清澈。根據國家標準，只要該污水經過自然水的80倍稀釋能夠達到無色就是正常的。報告中提到的芳香胺、硝基苯、二氯乙烷、氯苯等有毒有害物質，朱海斌表示“國標”里面沒有要求，目前國內環(huán)保部門的技術和設備水平也無法檢測。
在濱海工業(yè)園區(qū)內的萬豐化工廠附近，兩名來自四川綿陽的萬豐化工女工正在河道旁種菜，河道便與新二村那條曾被染成“血河”的內河相連。因為被污染，這條河如今被筑壩隔斷，新二村的村民早已廢棄河道兩邊的農田不再耕種，但兩名四川女工不以為然。她們告訴記者，“化工廠與印染廠相比，很難說哪個毒性更大，為了生活，沒那么多能力去講條件�！迸さ墓べY每月不足兩千元，工廠每個月給她們發(fā)防毒口罩，但戴不戴就靠個人自覺，至于體檢，“目前還沒享受過”。
來自綠色和平組織的調研顯示，紹興濱海工業(yè)園區(qū)與蕭山臨江工業(yè)園區(qū)的印染企業(yè)不乏一些國際服裝品牌如Zara、Levi’s等的供應商。
紡織名城向世界輸出潮流的同時卻將污流留在了本地，地方官員摘取了GDP的果實，民眾卻在為生態(tài)危機埋單。
環(huán)保部《化學品環(huán)境風險防控“十二五”規(guī)劃》顯示，我國化學品污染防治形勢十分嚴峻。我國現有生產使用記錄的化學物質4 萬多種，其中3000余種已列入當前《危險化學品名錄》，目前，我國化學品產業(yè)結構和布局不合理，環(huán)境污染和風險隱患突出，發(fā)達國家已淘汰或限制的部分有毒有害化學品在我國仍有規(guī)模化生產和使用，存在部分高環(huán)境風險的化學品生產能力向我國進行轉移和集中的現象。
指望國際服裝品牌督促供貨商控制污染物的使用排放，在現階段無異于癡人說夢般的一廂情愿，何況對服裝而言，有毒有害物的服裝殘留以及洗滌過程中對消費地的二次污染問題也同樣嚴峻，不久前發(fā)生的上�！岸拘７笔录卸練埩舻牟计ゾ蛠碜越B興地區(qū)。
2010年，紹興縣印染超過170億米的布料，并且生產了超過1.3億件的服裝，紡織業(yè)作為紹興最大的支柱產業(yè)，占據當地工業(yè)經濟總量的58.5%。然而，籠罩在癌癥陰霾下的村民們對這些數字樂不起來，因為付出的環(huán)境代價實在太大，恐怕幾代人都無法償還。
紹興濱海工業(yè)區(qū)的排污口再往東，紹興上虞市的道墟鎮(zhèn)亦有不少村民向記者反映，他們那里也有“癌癥村”�；て髽I(yè)開到哪里，“癌癥村”似乎便會出現在哪里。
上虞往東，寧波市慈溪地區(qū)，隨著杭州灣大橋的建成貫通，工業(yè)園區(qū)逐漸擴大，并已形成專門的印染區(qū)。來自那里的民聲反饋是，因為污染物的排放，海產品產量削減，口感變差，老百姓們正在擔心步入上游的后塵。
污水最終奔流入海，在有毒有害污染物中生長的海產品最終被端上上海、北京等大城市的餐桌，甚至更遠。
毫無疑問，環(huán)境污染的危害絕不可能局限局部地區(qū)。同處一片霧霾天下，如果不控制污染物的使用、排放，癌癥或將成為我們這代人，甚至幾代人共同的歸屬。
數據顯示，我國每年新發(fā)癌癥病例200萬人，因癌癥死亡人數為140萬，我國居民每死亡5人中，即有1人死于癌癥，在全國不少大城市，惡性腫瘤已經超越心腦血管疾病，成為第一死亡原因。
“如果我們就把這樣一個環(huán)境留給我們的子孫，我們的子孫以后祭拜我們的時候也不會感激我們，他們只會問，祖先們啊，你們到底在干些什么啊�！�
韋東英的這番話與噴涌的污水共同擊打著我們的心。
洪河經舞鋼市、舞陽縣、西平縣、上蔡縣、新蔡縣進入淮河，全長254公里。一些重污染企業(yè)超標排放大量的工業(yè)廢水，舞陽縣城的生活污水也進入洪河。
污水在洪河流淌了二十余年，洪河岸邊已成了癌癥高發(fā)區(qū)，村民嚴重受害， 村民為了治病，傾家蕩產，最終是人財兩空。
沿著洪河流域兩岸的村莊采訪，污染觸目驚心，沿途的村民深受其害。改革開放后，農民解決了溫飽漸漸有點積累，二十年的污染，又使他們一貧如洗。有多少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有多少家庭債臺高筑，有多少青壯年娶不上媳婦，有多少青少年放棄學業(yè)出門打工，一個個悲劇不斷上演。
地下水污染正在整體惡化
在馬軍看來，地下水污染的嚴重程度長期被忽視，地下水污染情況比地表水更加嚴重�！叭绻f地表水污染整體不容樂觀，局部有所改善的話，地下水污染則是整體處于惡化的趨勢�！�
記者｜黃 祺
今年“兩會”，環(huán)境問題被提及的次數前所未有地頻繁，“中國水危機”一詞終于從民間、專業(yè)領域，變成“兩會”焦點。
引爆此輪環(huán)境討論的，除了頻繁出現的嚴重霧霾，還有網友舉報濰坊企業(yè)向地下非法排污事件。
有一些數據，雖然早已進入中小學課本，但卻在很長一段時間因追求經濟發(fā)展速度而被淡忘：中國是全球水資源最為匱乏的國家之一，中國擁有全球20%的人口，但淡水只占全球的7%。我國人均水資源量只有2100立方米，僅為世界人均水平的28%，比人均耕地占比還要低12個百分點。
過去有一種觀念是，發(fā)展經濟必然要犧牲環(huán)境，而水污染是經濟發(fā)展過程中無法避免的現象。但問題是，經濟發(fā)展與水的關系已經陷入惡性循環(huán)，水資源短缺將制約中國的經濟發(fā)展，水污染帶來的健康代價，也會拖慢經濟發(fā)展的速度。
中國水危機，已經成為中國一個無法回避的問題，但與空氣治理一樣，要想讓水質得到改善，需要漫長的過程，而這樣的過程，必然還會遇到阻力。
不只是濰坊
2月11日，一條內容為“山東濰坊許多企業(yè)將污水排到1000多米深的水層污染地下水”的微博被網友熱情轉發(fā)，雖然舉報消息并沒有附帶確鑿的證據，但更多人“寧可信其有”。這樣的心態(tài)并不奇怪，剛剛過去的春節(jié)期間，不少人在網絡上感慨自己的老家青山綠水不再，兒時戲水的小河如今色如醬油。水污染隨處可見，公眾對水污染的憂慮，早已
積聚在胸。
舉報出現后，濰坊市環(huán)保局很快于2月15日下發(fā)通知，要求各縣市區(qū)和市屬各開發(fā)區(qū)實施全面拉網式排查，截至2月17日，排查企業(yè)715家，暫未發(fā)現帖文反映的問題。有網民質疑，兩天排查715家企業(yè)，簡直是“神一般”的速度。
有媒體將這樣的質疑拋給濰坊市市長劉曙光，他回應稱，“我可以很負責任地講，排查是嚴謹、深入和細致的。”劉曙光說，目前尚未發(fā)現有地下水污染問題。
網友的舉報未被查實，但并不意味著不存在企業(yè)向地下排污的情況。
公眾環(huán)境研究中心主任馬軍，多年關注中國水污染問題，十多年前根據對水污染的調查，出版了《中國水危機》一書，如今，“水危機”這樣的提法已經從民間走向高層。在公眾環(huán)境研究中心的網站上，各地環(huán)保部門查處的水污染違法案件會被匯總，制作成“中國水污染地圖”向公眾公布。
馬軍告訴《新民周刊》，像舉報者所稱向1000多米深層故意排放污水的情況，目前在環(huán)保部門記錄中暫時未見，但是，企業(yè)通過滲坑、滲井排放污水的案件，已有多起被環(huán)保部門查實。除了工業(yè)排污，還有一些北方農村，將生活污水排入滲坑，讓污水自然滲入地下，這樣的方式甚至還被當做一種污染處理辦法。此外，在西南地區(qū)，也有企業(yè)通過溶洞等特殊地形排污的違法記錄。
舉報風波中，有人提出國外有一種污水處理技術就是向深層地下排污。對此馬軍解釋說，西方一些國家的確嘗試過深井灌注排污的技術，但這個技術的使用需要苛刻的條件。比如，深井灌注區(qū)要有特殊的地質條件，灌注的巖層高度封閉、高度穩(wěn)定，實施這樣的技術還要配備法規(guī)，要有長期、嚴謹的調研和論證。況且，即便在發(fā)達國家，深井灌注也是一個存在很大爭議的技術。
關于濰坊對這次網友舉報的處理，馬軍認為未能顯示出地方政府和環(huán)保部門的“誠意”。“濰坊應該借這次機會，排查企業(yè)向地下排污的問題，而不是說只查有沒有1000多米的深井排污。”
惡化的地下水
山東省聚集了眾多高能耗企業(yè)，廢污水的排放量和危險廢棄物產生量居全國前列。是擁有最多國家監(jiān)控的重點污染源企業(yè)的省份之一。
“其實我們比網民更關注當地生態(tài)環(huán)境�！眲⑹锕庠凇皟蓵逼陂g接受媒體采訪時這樣說。不過，公眾有理由懷疑官員們的誠意，濰坊的處理方式，與過往眾多環(huán)境事件后地方政府的表現類似，地方政府更急于撇清責任，而不是開展治理。
在馬軍看來，地下水污染的嚴重程度長期被忽視，地下水污染情況比地表水更加嚴重。“如果說地表水污染整體不容樂觀，局部有所改善的話，地下水污染則是整體處于惡化的趨勢。”
與肉眼可見的河流、湖泊相比，地下水無法被普通人觀察到，而官方對相關調查數據的公開又非常鮮見。但對于廣大的中國北方地區(qū)來說，由于部分飲用水來源于地下水，地下水水質與居民健康緊密相關。
國家發(fā)改委副主任杜鷹在全國政協十二屆一次會議記者會上提及，地下水是各種用水的一個重要來源，占中國全部用水量的20%左右。南方主要用徑流(降雨及冰雪融水在重力作用下沿地表或地下流動的水流)，而北方用地下水更多一點。“北京、河北這一帶，地下水幾乎占工業(yè)、農業(yè)和人民生活用水總量的50%以上�！�
馬軍介紹說，中國地下水污染北方比南方嚴重，原因有多種，一個是北方地區(qū)地表水污染情況嚴重，像海河流域，幾乎找不到干凈的地表水，這些已經被嚴重污染的水滲入地下，就會污染地下水。另一個原因是，北方地區(qū)地下水超采嚴重，華北平原已經形成了世界上最大的地下水漏斗區(qū)，地下水水位偏低，更容易吸引地表水滲入地下。
地下水污染的后果比地表水更加嚴重，馬軍說，地下水污染的修復比地表水更難，特別是深層地下水，污染幾乎是不可逆的。
馬軍坦承，目前對中國地下水污染狀況的判斷，僅依靠現有的公開數據，而這類數據非常有限。
輿論的強烈關注之下，關于地下水的部分官方調查數據終于呈現在公眾面前�！吨袊鴩临Y源報》報道，中國地質科學院水文環(huán)境研究所實施的國土資源大調查計劃項目——《華北平原地下水污染調查評價》已經通過專家評審。
這份報告顯示，華北平原淺層地下水綜合質量整體較差，且污染較為嚴重，直接可以引用的Ⅰ-Ⅲ類地下水僅占22.2%，經適當處理可以引用的Ⅳ類地下水占21.25%，須經專門處理后才可以利用的Ⅴ類地下水占56.55%。深層地下水綜合質量略好于淺層地下水，污染較輕。
另據環(huán)保部2011年10月28日發(fā)布的《全國地下水污染防治規(guī)劃(2011-2020年)》，2009年，經對北京、遼寧、吉林、上海、江蘇、海南、寧夏和廣東等八個省(區(qū)、市)641眼井的水質分析，水質Ⅳ-Ⅴ類的占73.8%。
公開“機密”
就像土壤污染調查數據仍被環(huán)保部門稱為“國家機密”一樣，地下水污染情況也長期處于“秘密”狀態(tài)，輿論倒逼之下，相關機構開始對水污染信息公開表現出積極的態(tài)度�！跋Ｍ叵滤畔⒂懈嗟墓_，就公布像PM2.5數據一樣，公開信息并沒有之前想象的那樣危險。”
中國各地區(qū)在2012年中陸續(xù)公布PM2.5數據，如今，很多人已經習慣了參照PM2.5數據安排自己的生活。但在公布之前，也曾出現激烈的爭論。反對的聲音認為，公眾如果了解了空氣污染的惡劣程度，會“受不了”。馬軍認為，PM2.5的發(fā)布對于環(huán)境治理只有好處，這些數據不僅給產業(yè)調整、環(huán)境監(jiān)督提供的依據，更是給地方政府無形的壓力，讓它們能夠重視空氣質量。
“信息公開是第一步。中國的環(huán)境問題往往卡在一些關鍵難題上：判決執(zhí)行難，無法突破地方保護；社會監(jiān)督難，因為環(huán)境問題技術性強；環(huán)境訴訟難，證據難搜集。如果有公開的數據，上面這些難題都可以找到破解的辦法�！瘪R軍認為，全面的信息公開，首先有利于公眾參與對地下水污染的監(jiān)督，而公眾參與，是解決環(huán)境問題最好的辦法。
與幾年前相比，公眾參與環(huán)境監(jiān)督的熱情越來越高。2月16日，回到家鄉(xiāng)的浙江企業(yè)家金增敏發(fā)微博說，浙江省瑞安市仙降街道橡膠鞋廠基地污染嚴重，污水直接排入河流。環(huán)保局長要敢在河里游泳20分鐘，他拿出20萬。金增敏邀環(huán)保局長下河游泳很快變成一個“模板”，此后，樂清、瑞安、蒼南等地環(huán)保局局長頻繁被網友懸賞“下河游泳”。
如果包括地下水情況在內的水污染信息可以像PM2.5一樣發(fā)布，公眾的監(jiān)督將變得“有的放矢”。
鏈接
20世紀30年代，美國石油公司率先采用一種深井灌注技術來處置石油和天然氣生產過程中產生的鹽水和其他廢液。到50年代左右，化學和鋼鐵工業(yè)也開始了把化學廢料灌注到深地質層的嘗試。
成熟安全的深井灌注技術，是在地質結構符合條件的情況下，采用多重密閉的材料構建一個非常深的灌注井，通過高壓泵將灌注液排入封閉的、尚有巨大利用空間的第四類環(huán)境介質——地質儲存空間，與地下飲用水資源保持足夠的安全距離，使廢棄物不再參與人類和生物的物質循環(huán)，從而達到安全處置廢液的目的。
但是在早期階段，由于當時認識和管理不足，灌注井的建造以及運行中，都有可能因技術落實不到位而出現問題。美國曾出現過幾次影響較大的灌注事故。
1966年在科羅拉多州，一家軍工企業(yè)在利用深井灌注廢液過程中，由于壓力過大引起了地震；同一時期，出現了第一份地下飲用水遭受污染的報道。到20世紀70年代初，又發(fā)現某造紙廠的灌注廢液從廠外一定距離的廢棄油井中溢出。
政府意識到，不斷增多的地下灌注活動必須受到嚴格監(jiān)管。因此，1974年，美國國會通過了保障美國公眾飲水安全的主要法規(guī)——《安全飲用水法案》，要求美國環(huán)保署制定地下灌注控制計劃，以確保地下飲用水源的安全。
1980年，美國環(huán)保署頒布了《地下灌注控制法規(guī)》，指出煉油、金屬制造業(yè)、化學品生產、制藥、商業(yè)污水處理、市政污水處理以及食品加工等領域的危險廢物，其他工業(yè)和市政廢液、放射性廢物可以灌注到所有地下可飲用水源之下，但原先灌注液所通過的三層安全保護管道必須提高到六層。
按照注入液體類型和注入地層的不同，環(huán)保署將灌注井分為I—V類5種不同類型。在大湖地區(qū)典型的灌注井深1700英尺至6000英尺(518米—1829米)，在海灣沿岸深度為2200英尺至12000英尺(671米—3658米)甚至更深。
2007年，中國地質大學水資源與環(huán)境學院的陳宏坤等人在《地下灌注技術及其在美國的應用》一文中解析，對于風險最大的I類灌注井，美國采取的防范措施也最嚴格。自從1974年美國開始嚴格管理地下灌注井以來，沒有再發(fā)生過由地下灌注引起的嚴重的環(huán)境污染事故。
1989年，美國環(huán)保署應國會要求完成的一項風險研究認為，與地表填埋、貯存罐藏或焚燒等其他處置技術相比，深井灌注技術對于人體健康和環(huán)境所構成的危害極低，可能造成的危害風險最小。
美國環(huán)保署2009年的數據顯示，處理工業(yè)危險性和無危險性廢液、市政廢液的I類深井總數超過500口，用于處
理石油和天然氣采掘過程中伴生鹽水的II類深井超過14.7萬口，當時全美約89%難以處理的危險工業(yè)廢液均通過深井灌注方式來進行處置。
完善的法規(guī)和嚴密的管理讓美國在地下灌注方面保持了安全運行30年的紀錄。
深井灌注技術在中國是否可行？從2003年起，中國國家環(huán)保總局
同美國環(huán)保署開展了地下灌注與監(jiān)控技術研究與合作；2006年中國環(huán)保部開展了地下灌注科研示范項目。但遺憾的是，我國尚未制定控制深井灌注行為的法律法規(guī)，也沒有明確的部門對其實施監(jiān)管，這都給深井灌注的推廣帶來了難度。
自來水能不能直飲不僅取決于水源，還取決于標準、工藝和管道狀況。
記者｜
姜浩峰
“黃浦江上游出現死豬”——幾小時內，附帶著觸目驚心照片的新聞被上海網友瘋狂傳播，大家最擔心的是，自來水被污染。
截至3月12日，上海松江、金山區(qū)水域已打撈死豬4600余頭。而此地，正是上海自來水的水源地之一。截至記者發(fā)稿，黃浦江出現上游松江水域死豬打撈仍在繼續(xù)，從豬的“耳標”顯示，死豬來自浙江省嘉興地區(qū)。
上海市容環(huán)衛(wèi)水上管理處處長朱錦介紹，黃浦江死豬并非偶然，十多年來一直未斷，每年春夏之交、夏秋之交均是高發(fā)期。而這次，事態(tài)在早春擴大。
3月11日，上海市動物疫病預防控制中心實驗室采用熒光PCR方法，對黃浦江上游漂浮死豬采樣檢測，在一份樣品中檢出豬圓環(huán)病毒病原陽性。上海市農委官方微博稱，豬圓環(huán)病毒病不屬于人畜共患病。據泖港自來水廠介紹，漂浮在河里的死豬大部分沒有腐爛，因此沒有對水質造成太大影響。水務部門每小時監(jiān)測一次取水口水質，目前各項指標都正常。一旦發(fā)現水質異常，將投放液氯和活性炭，確保供水安全。
死豬事件再一次將自來水飲用安全問題，推到了風口浪尖。針對2012年7月1日全面實施的新版《生活飲用水衛(wèi)生標準》，專家評論稱，達標水是可以直接飲用的。
可是，如今有人敢直接喝自來水嗎？
標準被譏“紙上談兵”
每個城市的自來水，由于水源地不同，水的特性自然有所不同。當然，國家對于自來水品質，是有硬性指標的。近30年以來，我國實施的是1985年制定的《生活飲用水衛(wèi)生標準》。拿上世紀80年代的“尺”，顯然無法量準21世紀的現狀�！ “凑�1985年的標準，自來水檢測項目是35項�？墒�，2000年到2001年間，
第三軍醫(yī)大學預防醫(yī)學院的曹佳教授，曾對重慶市主城區(qū)水環(huán)境中的有機污染做過調查，發(fā)現僅非揮發(fā)性有機污染物，就高達101種。更讓人不安的是，當時曹教授在重慶5個自來水廠的出廠水中檢測有機污染物，仍然發(fā)現82種之多。
為此，2006年底，衛(wèi)生部會同國標委、建設部、水利部、國土資源部、環(huán)保部完成了對1985年版標準的修訂，2007年1月26日由衛(wèi)生部和國家標準化管理委員會聯合發(fā)布， 2007年7月1日起開始實施。衛(wèi)生部政策法規(guī)司張成玉介紹：“新標準與1985年發(fā)布的《生活飲用水衛(wèi)生標準》相比，具有以下三個特點：一是加強了對水質有機物、微生物和水質消毒等方面的要求，飲用水水質指標由35項增至106項；二是統(tǒng)一了城鎮(zhèn)和農村飲用水衛(wèi)生標準；三是基本實現了飲用水標準與國際接軌�！�
比如在有機物、微生物和水質消毒等方面的要求上，新標準中的飲用水水質指標由原標準的35項增至106項，增加了71項。在新的71項指標里，微生物學指標由2項增至6項，增加了對藍氏賈第蟲、隱孢子蟲等易引起
腹痛等腸道疾病的細菌的檢測。原標準的毒理指標只有15項，新標準的毒理指標幾乎是原標準的5倍，達到74項。其中的有機化合物和無機化合物的主要來源是農藥和工業(yè)污染，我國不少地方的水源地農藥污染比較嚴重，雖然部分農藥已被禁用，但早些年使用過的農藥仍殘留在土壤中，短時間內很難降解；工業(yè)污染主要來自未達標的廢水、廢氣、廢渣的排放和處理，這對區(qū)域性生活飲用水衛(wèi)生安全是決定性的，很多突發(fā)事件都由此產生。
一旦飲用了含有諸如砷、氟化物、硝酸鹽、氰化物等物質的水，就會出現急性中毒，甚至危及生命。而大多數情況下，這些物質在人體中累積到一定量才造成危害，即通常所說的慢性中毒。水源受到藻類污染也可以使飲用水中產生毒素，一般情況下，藻類無破損只對飲用水的味道產生影響，而一旦破損，就會產生毒素，無論國際還是國內，飲用水標準都將其歸為毒理指標。
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環(huán)境與健康相關產品安全所水質安全監(jiān)測室鄂學禮主任透露，新標準中明確規(guī)定生活飲用水必須滿足三項基本要求——一是要求生活飲用水中不得含有病原微生物，應防止介水傳染病的發(fā)生和傳播；二是水中所含化學物質和放射性物質不得對人體健康產生危害，不得產生急性或慢性中毒及潛在的遠期危害，比如致癌、致畸、致突變等；三是生活飲用水必須確保感官性狀良好，能被飲用者接受。
重慶交通大學朱宏的碩士學位論文《長江流域城市水源水、自來水水質變化趨勢及其改進對策研究》透露——“生活用水新標準的實施，并不意味著從自來水廠出來的水就完全滿足要求了。就現有水處理技術，最多能消減水中30%的有機物，而重金屬，均可以毫無受阻地進入成品水中�！� 也難怪鄂學禮說：“水中的污染物種類繁多，人們對污染物的認知程度、水質項目的檢測能力受到科技水平的限制，水質標準無法完全涵蓋所有污染物�！睂τ谛聵藴剩鯇W禮也承認：“由于各地飲用水水質和水處理工藝存在差異，新標準選擇的項目盡可能涵蓋不同情況，一方面力求與國際標準發(fā)展趨勢保持一致，另一方面結合我國現狀，解決我國實際問題�！�
離直飲有多遠？
在2007年6月29日衛(wèi)生部舉辦的新聞發(fā)布會上，《法制晚報》記者提問：“新標準實施以后，自來水是不是可以直接飲用了？”
鄂學禮答道：“制定這個標準的初衷是這樣的，如果飲水全部達標的話，是可以直接飲用的。中國人本身有喝開水的習慣，在真正使用的時候，大家會有一些疑慮，中國人還不習慣直接飲用自來水。如果自來水達到這個標準，就可以直接飲用�！�
然而，老百姓大多仍不敢直接飲用自來水�！缎旅裰芸纷咴L了上海幾所中小學，發(fā)現普教系統(tǒng)公辦學校有許多安裝了直飲水凈化裝置。有政教老師坦言，學生家長大都非常贊成安裝直飲水凈化裝置。而老師們也教育同學：“自來水是不能生飲的。想喝水，還是要通過凈化裝置取水�！�
一些地方為了找到好的水源，不惜上下而求索。上海已經實現了金山、奉賢、青浦、松江和閔行的水廠在黃浦江上游取水。即便如此，上海市水務局2013年工作會議傳出的訊息是，“有關部門曾經研究，在青浦地區(qū)引水過來服務上述5個區(qū)，甚至考慮從東太湖直接建一個水庫取水過來，但都感覺不夠理想，目前仍沒有明確的水源地方案�！�
然而自來水能不能直飲不僅取決于水源，還取決于標準、工藝和管道狀況。中國各地自來水處理工藝各有不同。
“北京，尤其四環(huán)以內的主城區(qū)，水廠普遍上馬了深度處理工藝，水網管道大部分更新，因此離直飲水距離最為接近。
“上海、廣州、深圳、杭州等大型城市，部分水廠上馬了深度工藝，但是因為主城區(qū)管道老舊等原因，目前無法實現直飲。
“其他省會城市，僅有少數城市上馬了部分深度處理工藝，因水源、管道等原因，部分城市水廠屬問題水廠。
“上千座地級城市、縣級城市，除少數城市外，因水源差、深度水處理工藝缺乏等，有大量的問題水廠�！�
2012年，有媒體曝出中國自來水近五成不合格，無城市實現直飲。
根據朱宏《長江流域城市水源水、自來水水質變化趨勢及其改進對策研究》一文介紹，飲用水處理技術的進步和發(fā)展，與飲用水水源污染的加重有關，也與人們對飲用水水質要求及相關標準提高有關。
從1804年世界上第一座城市慢砂濾池水廠在英國派斯利建成起，飲用水凈化技術也從最初的簡單沉淀凈水方法到傳統(tǒng)的常規(guī)處理方法，以及發(fā)展到現在的飲用水深度處理工藝。最初人們采用了自然沉降、格柵截流等簡易的水處理方法，接著發(fā)現了用砂子過濾去除細微懸浮物的方法，同時出現了混凝預處理，并開始建造城市水廠。
飲用水處理可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從19世紀初到20世紀60年代。在此階段，歐美一些城市由于排放的污水、糞便和垃圾等使地表水和地下水源受到嚴重污染，造成
霍亂、
痢疾、
傷寒等水傳染疾病的多次大規(guī)模曝發(fā)和蔓延，奪去成千上萬人的生命。這些慘重的教訓促進了飲用水去除和消滅細菌技術的發(fā)展。此階段的代表性工藝流程為混凝-沉降-砂濾-加氯消毒，即當今的飲用水常規(guī)處理工藝。
第二階段是從20世紀60年代至今。隨著工業(yè)和城市的迅速發(fā)展，飲用水水源不僅受到更多城市污水和工業(yè)廢水的點源污染，而且受到更難控制的城市街道徑流水和農田徑流等和垃圾滲透液的非點源污染。1974年到1975年，在美國80多個主要城市的調查結果證明，自來水中廣泛存在消毒副產品，而且在氯化過程中形成。根據英國、美國和荷蘭的一些
流行病學專家的調查研究，長期飲用含有多種微量污染物的自來水，致癌、致畸形，致突變。因此，從飲用水中去除這種污染物尤為重要。國內外今年發(fā)展出的深度處理技術主要可分為強化“混凝-沉淀-過濾”、吸附技術、氧化技術、光化學處理技術、生物預防技術、離子交換技術、膜分離技術等。
小心消毒的副產品
新標準施行后，水質狀況到底如何呢？
在水凈化過程中，為了殺死水中的病原體，必須消毒。但越來越多的研究表明，消毒過程中的副產品，尤其是氯化消毒產生的多鹵化物，會影響人體健康。美國在1970年代初，率先開展消毒副產品方面的研究，確認了鹵化物的健康風險，并專門制定了《消毒與消毒副產品條例》�，F在已發(fā)現消毒副產品300多種，其中許多在動物實驗中都被證明了致癌性，比如三氯甲烷、二氯乙酸均可引起肝、腎和腸道腫瘤。根據朱宏的調查，在中國，氯化消毒作為自來水主要的消毒技術已經沿用多年，并且現在仍被普遍采用。
當然，鑒于加氯消毒方式對水質安全的負面影響，新《生活飲用水衛(wèi)生標準》在水處理工藝上重新考慮安全加氯對供水安全的影響，增加了與此相關的檢測項目。
《新民周刊》了解到，今后上海市民飲用水都將經過深度處理�！安捎蒙疃忍幚砉に嚕饕遣扇』钚蕴考映粞醯燃夹g。”據上海市供水部門負責人介紹，有很多有機物常規(guī)工藝難以進行處理，活性炭技術卻能處理掉。而且采用這項工藝，可以大大改善自來水的口感。今后青草沙供應過來的優(yōu)質長江水，在所覆蓋地區(qū)的水廠也將進行深度處理，進一步提升品質。就上海來說，松江、青浦和閔行的水廠目前已經實施深度處理，金山、奉賢水廠進行深度處理的方案已經確定，兩區(qū)將在今年加快方案的推進速度。
也有專家認為，自來水問題在國內城市沒有想象中那么嚴重。清華大學環(huán)境科學與工程系教授王占生認為，因為中國人習慣了把水煮開了喝，能殺死隱孢子蟲、賈第鞭毛蟲等生物，而開水也能蒸發(fā)一定的氯氣殘留。
歐洲治水史
1983年8月31日，一個名叫拉塞爾·多伊格的釣魚人的大幅照片登上了《泰晤士報》的版面。英國媒體紛紛報道說，泰晤士河在死寂了150年之后復生了。
撰稿｜樂 悠
不管是興起工業(yè)革命的歐洲大陸，還是產業(yè)發(fā)展蓬勃的美國，都曾經歷過“母親河”瀕死的陣痛，或嘗過地下水污染帶來的澀果。也往往是在苦過之后，才有了更加迫切的心，要恢復那一片清冽甘甜。
瀕死的泰晤士河
英國19世紀的政治家約翰·伯恩斯曾說：“泰晤士河是一部流動的歷史�！敝惺兰o起，泰晤士河就是著名的鮭魚產地，因此，皇室貴族、國王王后，或是具有相當權力象征的大主教，都在泰晤士河兩岸興建官邸、皇宮、行宮、大型修道院、僧院，就連許多中下層人民也在這里建立了自己的家園。
這條英國的母親河，千百年來默默流淌，承載著倫敦的落寞與繁華。然而，恰恰是伯恩斯贊美泰晤士河富有人文歷史底蘊的那段年代，這條河流卻日益失去生機。
泰晤士河的“病”早有征兆。公元17世紀，倫敦市的供、排水系統(tǒng)就已經跟不上城市發(fā)展的速度，這一問題到了18 世紀工業(yè)革命時期顯得更為突出。隨著城市人口激增——1805年，倫敦常住居民達到100萬——泰晤士河一方面繼續(xù)向倫敦居民提供生活用水，另一方面也成了傾泄糞便和生活垃圾的場所，許
多居民的生活垃圾直接沖進排水明溝，未經處理就進入泰晤士河。泰晤士河漸漸變臭，天氣越熱，味道越大。
有資料記載，1800年，漁民還能從泰晤士河捕到龍螯蝦和鮭魚，倫敦魚市上仍能見到產自泰晤士河的鮭魚。但在后半個世紀里，河兩岸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工廠林立，污水橫流，越來越骯臟的泰晤士河終于引發(fā)了嚴重的公共衛(wèi)生危機。
這條河里停止繁殖生命，反而開始孕育霍亂。19世紀，泰晤士河流域發(fā)生了五次霍亂大流行，在1849年疫情高峰期 ，平均每周有2000名倫敦人被奪去生命。此時，倫敦城的醫(yī)生幡然省悟：原來傳播霍亂的元兇并非他們所以為的“空中飄浮著的臭烘烘的蒸汽”，而是身邊這條從1833年開始就見不到鮭魚的泰晤士河。
英國首次吹響治理泰晤士河的號角是在1852年，議會通過的《都市水務管理法案》規(guī)定，取自泰晤士河的飲用水必須經過沙濾處理；為保證飲用水不受污染，所有取水口必須建在遠離污水排放口的泰丁頓河閘以上。
1854年，負責泰晤士河排污管理的機構“都市工程委員會”設計出一套“中途攔截”的排污系統(tǒng)。具體想法是：修建一套巨大的污水采集系統(tǒng)，把全倫敦的污水引到城市東部，在那里集中儲存9個小時，再趁泰晤士河退潮統(tǒng)一排放入海。
1858年6 月，倫敦大街小巷彌漫著泰晤士河散發(fā)出的陣陣惡臭，熏得英國議會無法正常辦公，首相本杰明·迪斯雷利不得不通過增加稅收的手段加快實施這套計劃。1874年，該計劃全部完成，倫敦修建了城市排水系統(tǒng)與泵站，但沒有從根本上清理泰晤士河的污濁。
又見鮭魚
20世紀初，英國人開始反思治理不力的關鍵：技術沒問題，但是管理方法有誤。泰晤士河沿岸大小供、排水公司百多家，多為私人所有，管理分散，如果對水資源的凈化處理系統(tǒng)進行有機整合，統(tǒng)一管理，會得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因此，政府首先把水處理的權力收歸國家，其次通過立法對直接向泰晤士河排放工業(yè)廢水和生活污水作了嚴格的規(guī)定，且明確各級水務管理的管轄范圍和權限。有關當局還重建和延長了倫敦下水道，1932年—1938年修建了活性污泥法污水處理廠，1936年—1955年修建了190余座污水處理廠，形成了完整的城市污水處理系統(tǒng)。
1974年，政府將泰晤士河流域的200多個管水單位合并成一個新水務管理局——泰晤士河水務管理局，再把全河劃分成10個區(qū)域，每家分局明確管轄一段河道，全面負責該流域內供水、防洪、治污以及廢水處理。這項大膽的體制改革和科學管理，被歐洲稱為“水工業(yè)管理體制上的一次重大革命”。
經過幾代人的不懈努力，從上世紀70年代起，泰晤士河開始重新找回清白：鱸魚、鰈魚等絕跡多年的魚類回來了，就連對水質非常挑剔的鮭魚也重新出現。1976年以后，100余種魚類重返泰晤士河。
1983年8月31日，一個名叫拉塞爾·多伊格的釣魚人的大幅照片登上了《泰晤士報》的版面：他手里舉著一條重達6 磅的鮭魚，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英國泰晤士河水管理局特此給他頒發(fā)了一只銀杯和一張190英鎊的支票。英國媒體紛紛報道說，泰晤士河在死寂了150年之后復生了。
民間組織治理萊茵河
在歐洲大陸，還有一本值得稱道的“治河經”——國際河流萊茵河。
萊茵河全長1300多公里，流經瑞士、德國、法國、盧森堡、荷蘭等9個歐洲國家，是以上幾個國家的重要飲用水源，流經之處，也是歐洲著名的工農業(yè)走廊，城市分布密集。
上世紀50年代，由于工業(yè)、農業(yè)和生活污水長期不受限制地排到河里，萊茵河的水質幾乎讓人絕望：魚蝦基本絕跡，
鷗鳥不見蹤影，沿岸放牧的牲口出現怪病，土豆里被檢測出含砷。沿岸國家意識到，必須打破之前各行其事、各自開發(fā)的做法，成立國家間常設性決策機構，形成合力治理萊茵河。
1950年6月，“萊茵河國際保護委員會”(ICPR)應運而生。1963年，萊茵河流域各國與歐共體代表，在ICPR范圍內簽訂了合作公約，奠定了共同治理萊茵河的合作基礎。
為減少萊茵河的淤泥污染，ICPR嚴格控制工業(yè)、農業(yè)、生活固體污染物排入萊茵河，違者罰款，罰金50萬歐元以上。保護委員會還實行“責任到戶”，如委員會下面設置若干個專門工作組，分別負責水質監(jiān)測、恢復重建萊茵河流域生態(tài)系統(tǒng)以及監(jiān)控污染源等工作，如：拆除不合理的航行、灌溉及防洪工程，拆掉水泥護坡，以草木綠化河岸，對部分改彎取直的人工河段重新恢復其自然河道等。
1986年11月，瑞士的桑多茲化工廠發(fā)生火災，消防隊員的高壓水槍把工廠儲存的大量農藥和殺蟲劑沖進萊茵河。這場生態(tài)災難讓沿岸國家意識到，僅僅控制住污水排放還不夠，應該對沿岸工廠布局采取更為嚴厲的限制。1987年，ICPR通過《萊茵河行動計劃》，決定以1995年為限，將兩岸化工廠等 重污染企業(yè)數量縮減一半。
正是這樣一個工作人員僅12人、既沒有行政管轄權也沒有強制權的民間組織，卻讓萊茵河重煥青春。上世紀90年代在萊茵河里中又出現了標志性魚類——
大馬哈魚的蹤影。2002年年底調查表明，萊茵河已經恢復到二戰(zhàn)前的生物多樣性水平。
一瓶“好”水和它的血統(tǒng)
有很多人不能理解，一瓶水，憑什么賣一瓶油的價錢？還有，怎樣的飲用水才算是“好”水？
撰稿｜舍 文
怎樣的飲用水才算是“好”水？答案是：安全、衛(wèi)生、有益人體健康。不過在高端水市場，“好”水并不僅限于此，它更引以為傲的是與生俱來的純正“血統(tǒng)”。
高端飲用水的“血統(tǒng)”，取決于原生態(tài)的水源地。但凡世界各地的高端水品牌，其水源地一定會在雪域高原、森林、深山……這些彌足珍貴的“世外
桃源”，遠離都市塵囂，亙古保持著原生態(tài)的自然風貌。它的天生麗質，彰顯出高端水的純正“血統(tǒng)”。高端飲用水對水源地的執(zhí)著，除了保證水質安全、衛(wèi)生、有益健康的考慮外，更是為了滿足都市人親近自然，回歸本真生活的一種夙愿。
尋找好水源
與世界知名高端水品牌一樣，中國高端水品牌也需要以優(yōu)質的水源地，來證明自己“血統(tǒng)”的純正。目前，國內優(yōu)質水源地已成為各路英豪追逐的寵兒。
從前，投資者在雪域高原尋找好水源，現在，已經把目光投向了南方、中部廣大的森林、深山地區(qū)，從中甄選出純正“血統(tǒng)”的水源地。
“覓仙泉”的水源地，正是位于千里大別山南麓。大別山盡管身處中國中部腹地，但由于山高路險，丘陵溝壑密布，因而地區(qū)經濟發(fā)展一直比較滯后，山脈的原生態(tài)自然環(huán)境得到了很好的保護。水源地屬于亞熱帶氣候區(qū)，四季分明，日照充足，雨量充沛，溫暖濕潤。大片天然蔥郁的原生態(tài)植被，孕育了各種稀有的鳥類、蛇類和野生動物，也孕育了中國非常難得的好水、好空氣。
“覓仙泉”總裁蔡萌介紹說，在水源地建廠灌裝生產，一方面為充分保證品質，更秉承持續(xù)環(huán)保的理念與行動，實現人與自然的和諧發(fā)展。為保護水源地，嚴格按照國家、國際水源地保護標準，建立三級無人進入防護區(qū)。保護區(qū)沒有水泥木樁的桎梏，翠綠的竹海、矮灌木叢的天然環(huán)抱，偶遇野
兔覓食、竹林地上的蛇蹤等，使得一切都顯得如此自然和諧。
“覓仙泉”水源地所在的安徽省宿松縣，古稱松茲侯國，始建于西漢高后四年。“宿松”縣名的由來，據說與酒仙李白有關。民間傳言：唐至德二年(公元757年)，李白應閭丘縣令之邀來此避難養(yǎng)病，二人在河西山飲酒賦詩，其中有“我且欲眠卿且去，明日有意抱琴來”的千古名句，李白醉后就在河西山的一棵古松下臥歇一晚，松茲縣由此更名為宿松縣。
看一地的水質，還要看此處是否盛產美酒。宿松縣是美酒之鄉(xiāng)，如今仍然盛產白酒。就像一條赤水河釀出茅臺酒的好壞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水質，只有好水，才能釀出好酒�！耙捪扇彼吹乃|通過國家級權威機構檢測，不僅完全達到國家級飲用水的相關標準，而且在一些指標上遠遠優(yōu)于普通飲用水。
水的“價值 ”
“覓仙泉”這樣源自大別山深層巖石裂隙的天然
泉水，中國市場上并不多見。由于水源處于相對封閉的硅石巖層，泉水幾乎與地表環(huán)境隔絕，保證了泉水的天然品質。
2011年中國南方大旱，但經過監(jiān)控儀器的實時監(jiān)測表明，井下水源水位幾乎沒有波動。這也再次證明了該水源在地下深層巖縫中循環(huán)，與地表隔絕。正是因為這種隔絕，泉水中微生物指標值始終為零。
除了水源優(yōu)質外，生產工藝環(huán)節(jié)對于保證高端飲用水的品質也至關重要。先進的工藝設備及科學的生產管理，也是區(qū)別于大眾飲用水的特征之一�！耙捪扇钡纳a線，是按照全程控菌的理念和標準建設的，單是對生產線的投入資金，就要數倍于普通飲用水。在灌裝生產過程中，只進行多種方式的物理過濾，無任何添加，充分保證其水質的天然特性。
高端水的包裝，也是體現其價值的一個特征。普通飲用水，大多采用塑料瓶，目的是方便運輸和消費者攜帶，但世界各地的高端水，常常用玻璃瓶盛裝，這已經成為一種趨勢。這樣可以更大限度地減少塑料包裝中有害物質遷移的隱患，對于高端水來說，安全比方便更為重要�！耙捪扇蹦壳斑x用的玻璃瓶，由具備藥用級玻璃瓶生產資質的廠家生產。另外，出于環(huán)保的考慮，在標簽紙材、外包裝紙板上都選用可自然降解的紙張，不會產生任何環(huán)境污染。
中國高端飲用水市場已經起步，市場前景非常廣闊。但目前有很多人不能理解，一瓶水，憑什么賣一瓶油的價錢？顯然，高端飲用水有它自己的特定消費群體。但凡追求品質生活的人群，他們更關注的是更好地去享受健康生命以及愉悅地享受生活。選擇健康飲水的生活方式，正是“覓仙泉”的服務理念。
負責“覓仙泉”華東市場的上海普濟貿易有限公司董事火譯介紹，“覓仙泉”目前的市場策略主要是通過高爾夫球場直接銷售，或者接受高端客戶的專門定制。因為“覓仙泉”的專業(yè)團隊相信，高爾夫不僅僅是一項風靡世界的運動，更是代表了現代社會對高品質健康生活的精神追求。基于這個共同的理想，“覓仙泉”未來還會在游艇俱樂部、馬會等高端場所為追求品質生活的人群提供產品與服務。
就像定制西服一樣，“覓仙泉”從設計包裝瓶開始，就已經在為消費者的消費習慣考慮。玻璃瓶的大小，正好適合揣進高爾夫球褲的后插袋，容量恰好可以分兩次喝完。可以這么說，“覓仙泉”的誕生就是為高爾夫球迷量身定制的。
就像紅酒從單純的飲品延伸出文化一樣，高端飲用水的價值，已經遠遠超越飲用水本身的功能。高爾夫的陽光、綠地、
氧氣與來自大別山的陽光、綠地、氧氣是如此地吻合，它們所產生的交集是那么地自然。當陽光灑遍翠綠的場地，微風拂面，揮舞球桿后，凝望空中的球跡，仿fo在飛向大山深處……當鏡頭定格，那是我們在回歸自然！
來源:新民周刊
－－－－－－－－－－－禍國殃民
